《再见列宁》:德国统一前的悲喜剧
八十年代末,东德青年亚历山大过着很平常的生活:他没有女朋友,上班下班,姐姐跟姐夫离了婚,整天要他帮忙照顾小孩,母亲是个忠诚的社会党党员,忙于各种社会活动,偶尔还能上电视。他的家里没有父亲,那个人十年前逃到西德去了。
某一天,母亲在回家路上心脏病发昏倒,亚历山大的生活开始天翻地覆的变化。东德领导人终于同意跟西德商谈统一问题,柏林墙打开了大门,两侧的居民蜂拥而入对方的领地开眼界,可口可乐汉堡王宜家遍布东德。亚历山大下岗后加入卫星电视公司,跟西德人丹尼斯搭档,上门推销卫星电视天线。
就在德国统一之日即将来临时,昏迷接近一年的老妈醒了,大夫告诫孩子们,她的状态很不稳定,决不能受任何刺激。亚历山大决心让老妈在卧室里继续过东德的生活,他和他的西德哥们丹尼斯必须完成下列(不可能的)任务:
1)恢复家里的装修,把一切腐朽的东西赶出去。
2)继续供应东欧国家的食品,特别是母亲最爱吃的某种酸黄瓜,因为西方货的冲击,那些东西都已经绝迹了。
3)让母亲继续看到东德新闻。
4)恢复家里人的穿着,特别是小外甥女必须继续传东德的塑料尿裤而不是西欧纸尿裤。
5)在家里不定时召开街道党小组会和组织少先队员探望老革命。
6)教育姐姐的西德男朋友扮演东德人。
后来他们又不断遇到补充任务:如何解释窗外出现的巨大可口可乐广告,楼里搬来的西德邻居,统一之夜的庆祝喧闹,还有找父亲来见母亲一面。
这是一部超过《劳拉快跑》的杰作,德国人比好莱坞更善于(或者更敢于)利用数字电影的一些特性,剪接上有些独特的技巧。不过沃尔夫冈·贝克其实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导演,他的电影语言并不像《劳拉快跑》那样激烈,应该更容易被普通观众接受。
我看的是首映场,提前五分钟到场,买到的是倒数第七张票,被迫坐在第一排。看戏的时候,很容易分辨出德国人和法国人,少数几个流窜过来的德国观众专门在法国人不笑的时候大笑,特别是那个“什么什么酸黄瓜”,我记不住那个德语词,估计就跟中国的“大生产香烟”差不多。
不过不是德国人,也会笑个不停。这电影的故事很像某一集的《我爱我家》,宋丹丹摔了一跟头,醒过来就失忆二十年,全家人怕她发疯,被迫假扮文革时代。这部电影拍得认真扎实,有更多更有趣的细节,特别是整天想当导演的西德青年丹尼斯,他用旧新闻片加自拍录像自制《东德新闻》,什么乱七八糟的穿帮他都圆得过来,还播得一本正经。每次出现《东德新闻》,观众必定笑得人仰马翻,此人今年不搂几个最佳男配角奖什么的,天理难容。
不过这电影并不是《我爱我家》式的调侃喜剧,接近结尾处,梁左先生该抖出最后一个包袱了,德国人却渐渐转向伤感,父亲来见到母亲,母亲终于安详地去了。失散十年的父女在走廊里相遇,父亲起初漠然,然后渐渐醒悟,但女儿已经转身离去,他们之前在“汉堡王”的外卖窗口已经见过一面,她对他说“祝你好胃口,感谢光临汉堡王”。
这电影的厉害在于,你看的时候会笑,但看完后一嚼,马上就会感觉到苦味。片中的母亲并不像“老傅同志”一样可笑,她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爱。编剧可能写出了一大批东德人的感情:他们有些怀念那个消失的国家,那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根,也许不完美,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许现在的生活更好,但他们还是怀念,因为他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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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Amazon.de对于该片的评论:
1989年秋天柏林墙倒塌至今已有很多年了。现在绝对有足够的时间来回顾这段历史上不寻常的事件,使所有人—不管是东德人还是西德人—对此有一个有教益新獯法。这也正是电影编导Wolfgang Becke和剧本作者Bernd Lichtenberg想要通过《再见,列宁!》 表达的。 他们关于那几个月—东西德迅速结合—的故事,给了德国统一新的诠释,并表达了他们一路走上混乱的、常常充满矛盾的感受。
Christiane Kerner (Katrin Saß饰)正好在去共和宫殿庆祝民主德国建国40周年的路上,目睹了国家政权是如何镇压安静的示威游行。 被镇压的人当中也有他的儿子Alex (Daniel Brühl饰)。 人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对她的打击很大:也许是采取行动的人民警察,也许是她发现,她儿子与她的理想背道而弛。她在完全弄清楚眼前的一切前,突发心肌梗塞昏迷过去了。8个月后她奇迹般的醒了。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民主德国成为了历史,资本主义用它所有的名牌商品冲锋般的攻占了东柏林。这些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会过度激动而死的。所以21岁的Alex决定,他和他家里人来演一场戏,假装民主德国还存在着…
通过住所的墙壁、一位妇女的自我介绍来体现出民主德国的延续,这真的是一个疯狂的想法,而且还真点儿名堂。这是一出为了掩饰东西德合并,由Alex绝望的并且总是无指望的尝试所带来的荒谬喜剧。但他对于过去的记录一点都不荒谬。当他在柏林墙倒塌仅几个月后去超市寻找那些过去民主德国的商品而只找到联邦德国的商品时,一个问题确实出现了,那时是不是一定要那么做 – 特别是,当人们意识到自从前几年民主德国的经典产品已经完全重新出现。但是Wolfgang Becker不是为了在这些场景中去空空的怀旧或者加上煽情的色彩。他更多描述的是这些事件的原动力,把当时人们是如何被它们占据的情形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如果Daniel Brühl 是想试试看那种让人想起闹剧时代里喜剧片的疯狂和绝望是否能让谎言变成真实,那么就不是对民主德国的怀念在激励着他了—就像Peter Timm在《Der Zimmerspringbrunnen》(房间喷水池) 里深情地画的漫画。他为他母亲和他自己创造的是另一个、理想化的民主德国。在他的努力中所表露出来的是对于一个完全不同的,远离旧的资本主义模型、社会主义模型—只有在20世纪89年90年没人真正相信—德国的梦想。最终Alex注定失败,但是这远远没有让他成为一个失败者。那时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Sascha Westph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