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排世锦赛已经结束半月有余，之所以现在才决定写点东西，一方面是不想背上成绩不好就“落井下石”的骂名，另一方面需要赶在亚运会闭幕之前，因为一旦成绩喜人，一些人便会遗忘的“一干二净”。
最明显的事例就是雅典奥运会。女排时隔20年夺冠，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之中，估计就是魏纪中，一个对体制和教育忧虑万分的体育人，当时也会遗忘一些东西，即便他还记得，听众和读者早已“得意忘形”。将欢庆称为“得意”似乎有点不通情理，毕竟这是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然而，在打扫完战场、清点完战利品之后，有些人竟然忘记了立刻抢救伤员。赵蕊蕊拖着一条废腿，强忍伤痛，在两岸三地逗留了半个月，以体现女排的集体主义和团队精神，并称其为“宣扬国威”。“走秀”本身也许并没有错，能够秀出“国威”也没什么不好，但“走秀”的前提应该是还能够“行走”，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之后两年都没有痊愈），不立即休养治疗，还要没事儿“走两步”，难道他们不担心“转移了”？中国女排没有队医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呢，这些医生都姓“江”？
可惜，在那样一次胜利之后没有人思考这些问题，或者他们选择性的回避这些问题。奇怪的是，今年世锦赛之前仍然没有人提出这些疑问。当陈忠和极不情愿的放弃蕊蕊的时候，举国舆论居然出现了一种令人惊诧的论调，“放弃，体现了总局对运动员的人文关怀”。似乎还真是这样，没有恢复到百分百就不要冒险。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太对，到底谁来决定运动员是否伤愈，又该由谁来决定是否弃用，谁来决定是否上场。总局？不对吧；教练？不全对吧；队医？他们在哪里，他们的意见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也没有人能给我们答案。我们知道的只是，蕊蕊不在名单之中，为了避免意外，她被弃用了。和两年前的“霸王硬上弓”相比，这绝对是“人文关怀”，但只要再听听解释你就能恍然大悟。这次的小心是担心旧伤复发影响北京奥运，而两年前，是为了雅典奥运，倒也要倒在“圣斗士”的国度。有区别吗？没有，都是为了奥运，前者深谋远虑，后者慷慨激昂，然而，和人文关怀无关。
只不过蕊蕊并非圣斗士，她不可能“永‘锤’不朽”，因此，慷慨激昂只能用“宣扬国威”来弥补；同样的，蕊蕊也不是一个甘愿逃脱的人，所以，弃而不用必须用“人文关怀”来修饰。背后隐藏的则是中国体育政绩本位和官本位的实质，“国威”决定政绩，政绩决定官位。宣扬国威，取得政绩，保全官位，为了这，他们可以将有些东西遗忘的“一干二净”，蕊蕊的伤病只是其中之一。
此次比赛成绩不佳的原因，魏纪中先生认为体制和教育是根源，也许这是很重要的原因，不过我更倾向于认为身体条件和普及程度才是决定性因素。面对中小学几乎没人参与排球的现状，面对有身高没爆发力、有力量就不灵活、有敏捷缺个头的身体条件，就算我们拥有巴西的体制和俄罗斯的教育方式，估计也只能是邯郸学步。何况，巴西和俄国的体制就一定好吗，并未见得，比如说足球。但是，如果看看巴西的海滩，再比较一下我们的海滩，你就会发现，人家有那么多人参与沙排运动，而我们除了“鸳鸯戏水”就是“闭目养神”。这样，一个问题又出现了，我们的管理者在眼睛盯着政绩的同时，他们看到了普及的重要性了吗？事实证明，他们再一次遗忘的“一干二净”，不仅没有给普及“送秋波”，“瞟一眼”都十分吝啬，甚至连“偷窥”也没有。
普及之所以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一方面是因为这不能快速有效地带来政绩，更重要的是，普及不产生经济效益，或者说，普及的经济效益不能被推广者获得。正是由于普及工作见效慢，收益小，时间长的特点，长官们不想管，没有能力管，也管不了。一旦管了，自己的任期内得不到回报，就等于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我管不如你管，现在管不如将来管，早管不如晚管，晚管不如不管的局面。地方上有多少人打排球无关紧要，只要能够保证世界大赛，尤其是奥运会的成绩，那就能够名利双收，平步青云。君不见，到目前为止，能够坐上总局局长位置的运动员或教练员出身的仅有一人，而他就是排球教练。
或许这就是魏老所说的体制问题吧，可是要改变它，比普及排球更难。对于这样的问题，一些人只能遗忘的“一干二净”。涉及利益切割、权力分配的政治运作，时机和火候很难把握，一不留神，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既然不能解决，为什么不能选择忘记呢，特别是在胜利到来的时候。五连冠的光环都不能激发全国人民参与排球的热情，赵蕊蕊这样形象实力俱佳的明星也只能吸引眼球，让人们“坐而论道”，一个管理者又能为之奈何？然而，当这些人遗忘应尽之责或者“额外之责”的时候，他们应该记住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对排球的兴趣只是观察而不是行动。
不能解释的问题，我们可以选择回避；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可以选择漠视。回避和漠视只是两种处事的方式，其实质在于有能不为和无能为力。有能不为，是因为希望获得其他利益，所以为了“国威”可以不顾蕊蕊；无能为力，是由于担心损失既得利益，所以为了官位需要豪赌奥运。两者结合到一起就需要遗忘，而且是“有选择”的遗忘，忘掉能为而不为的事，忘掉无法为而不能为的事。
应该说，这其实是一种不错的求生之道，不懂得遗忘的人，永远无法生活的轻松自在，他必定时刻深陷记忆的泥潭而不能自拔。不过，这种遗忘必须对应正确的对象，我们应该忘记的是痛苦，而不是酿成痛苦的原因，痛苦的原因不是痛苦，而是经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提醒我们于安乐之中要有忧患意识，也就是说，成功的时候不要遗忘过往失败的原因。而当我们在国际赛场获得成功的时候，一些人不仅“得意忘形”的遗忘了那些失败的原因，他们甚至将如何成功也忘的一干二净，当重新进入低潮，竟全然想不起怎样才能重回颠峰。
如果“一干二净”姑且算的上遗忘，那也只是最低级的一种，这个层次的遗忘还不能称之为“选择性”的，因为“一干二净”其实就是不加选择，与其说这是遗忘还不如称之为洗脑，而且被洗成了白痴，连一点残存的经验都没有了。然而，我还是希望在他们健全的时候说一句，下一次变成白痴之前，千万不要忘记了及时抢救伤员，因为中国的赵蕊蕊们并不“普及”。
2002年，与巴西队的假球事件之后，陈忠和说，“这是一个教训，我们以后绝不再犯”，接下来的两年他拿到了世界杯和奥运会冠军。2006年，同样是与巴西队的比赛之后，他史无前例的谈到了战术问题，“没有副攻，快不起来”。
陈忠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痛苦的原因。这至少说明，他没有被洗脑，还知道选择，和那些动辄“一干二净”的人相比，这依然是希望。而对于我，则不想做一个白痴，哪怕仍然会背上“落井下石”的恶名。或许两个星期之后不少人会遗忘掉半个月前的经验，我只是希望，未来的多“哈”不会演变成北京的多“哭”，仅此而已。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3 2:04:58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