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冲突·海布里雨中的清晨
Robin接到温格的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忘了关手机就睡觉，连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昨天半夜里的未接电话多到令人难以置信，而且还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手机正巧振了，依然是那个号码，Robin没有犹豫，按下了通话键。
然而他马上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温格的声音。
正当他想挂掉电话时，温格的一句话让他断了那个念头。
“Cesc不见了。”
“什么？”Robin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许是，他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他不见了’，不论是训练场还是更衣室，还是家里，他没有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他昨天晚上也没有回家。”
最后那句话令原本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Robin心虚了起来。
“你想干吗？”
“我只是想问问看你是否知道他在哪儿，如果可能的话，帮忙一起找到他。”
“干吗问我？我又不是他的保姆！”
Robin恶劣的态度令好脾气的温格也无法忍受了，“Robin·van·Persie，他还未成年，他还只是个孩子！我希望你能明白。”
“既然在大名鼎鼎的阿森纳担任主力就说明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操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Robin差点以为教授被气到晕厥了，“我自然知道Cesc的能力，相比他，我更加担心——你究竟了不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说最后那句话时他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Robin毫不犹豫——就像他接电话时那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后悔——挂断了电话。
他想继续睡觉，但是他办不到，他心神不宁，昨天晚上Cesc绝望空洞的眼神不断浮现在他眼前，还有，那隐藏在黑夜后面的危机。
Robin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抓起一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少年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几杯Bloody Maria足以让他这个此前滴酒不沾的孩子醉倒，他几乎已经是倒在了吧台上，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你在这儿呆了一整晚吧，”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那个男子个子很高，Cesc抬不起沉重的眼皮，眼前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你是谁？”Cesc努力挣开双眼，却依然是一片模糊。
男子摇了摇头，“在这儿，问对方姓名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小弟弟。”
“你骗人，所有人都在骗我……！”
Cesc将仅剩的一点力气转化成了微弱的抗议声，随后便听任对方将自己揽进怀里抱起。
“Robin……”躺在沙发上的Cesc，潜意识里只有这个名字。
而现在，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并不是Robin，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味道，在陌生中甚至带着危险。
Cesc感到对方正在吻他，自己的外套掉落在地上，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但酒精的作用令他全身无力。
对方牢牢地摁着自己，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Robin……Robin……”他喊不出声，只能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
Cesc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一张英俊的脸，却犹如魔鬼一般，他的脸上挂着梅非斯托的笑容，“如果让Robin知道的话，会怎么样？”
“请你放开我。”Cesc几乎是惊慌地，用自己仅剩的力气挣扎着，但在对方眼里，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水花，落入火中顿时无影无踪。
“如果我说不呢？”
在这里，没有人会同情弱者。
“求你了……”
就在Cesc即将绝望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Robin·van·Persie，手握手提电话，慢慢走了进来，他的表情冷峻地像是一座冰雕。
“我刚刚报了警，用的是你的手机，”Robin松开右手，手提电话落在地上，砸得粉碎，“伊布拉希莫维奇，你被捕了，罪名是伤害未成年儿童。”
“开玩笑，”伊布拉希莫维奇耸耸肩，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未成年？太可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控告你们俱乐部使用未成年童工呢？”
“我希望你搞清楚，西班牙方面的合同已经写明，不存在‘童工’的问题，你这个笨蛋。”
“原来他是西班牙人，”伊布拉希莫维奇丝毫不为所动，“难怪味道会这么好。”
“闭嘴，你这个流氓。”在这么明显的侮辱面前，Robin还是选择了克制。
“真是无趣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好脾气呢，”伊布拉希莫维奇看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我玩腻了，把他还给你吧。”
Robin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这意味着什么，Cesc已经被他如同垃圾一般重重地扔在了自己面前，前者竭力掩饰自己的痛苦，但从白色上衣下渗透出来的丝丝血迹已经暴露了一切。
Robin依然沉默不语。
“就连伤害你心爱的人也无法激怒你吗？我究竟是该称赞你的冷血还是，嘲笑你是懦夫？”
回答他的是一个愤怒的拳头——积聚了刚才所有怒火的拳头。
“你到底还是受了他的挑衅……”
躺在Robin怀里的Cesc无力地责备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他欺负你！？”Robin似乎是想把刚刚的怒气全部宣泄出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样冲动呢？”
“到底，是谁比较冲动呢？究竟是谁整夜不回家？又是谁在酒吧里喝了一晚上？最后又是谁被不良青年盯上而被性骚扰？”
“还不是因为你！？”Cesc被激怒了，不顾身上的伤口与疲劳，他挣脱了Robin的手，落到地上，尽管疼痛让他还是站不稳，“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会这样！都是你的错！”
这个平日里温和，沉稳，冷静的孩子，竟然因为自己做出如此不寻常的事，而现在，又在这里发着难得一见的脾气。
而自己呢，不顾一切冲过来，一路上还在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不断地寻找借口，当时自己的心里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害怕再也无法见到他。
自己的那种高傲的矜持，究竟为自己带来了什么？
一件单薄的白色外衣，Cesc瘦小的身影在大雨中发抖，伤口的红色血迹若隐若现。
Robin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的一样什么东西崩溃了。
他跑上去，拉住Cesc。
“别……碰我。”
就在他拒绝的行为做出之前，Robin低头深深地吻他的嘴唇……
当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便凝视着你了……
Cesc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雨停了，阳光穿透窗帘，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Robin坐在自己身边，正在摆弄手机。
“伤口还痛吗？”他看了看Cesc，一边继续摆弄手机。
“好点了……”Cesc动了一下，“只是稍稍还有一点痛……”
“抱歉，昨天晚上我应该让你好好休息。”Robin笑了笑，“早餐的话我放在了厨房的桌上，过会记得给温格和家里打个电话吧，他们一定担心死你了。”
Cesc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个……警察局……为了昨天的事，让我去一次。”Robin有些为难，当他看到Cesc的表情开始变得担心甚至是恐慌的时候他又慌乱地解释道：“不……不用担心啦，不会有事的，那家伙作奸犯科的事情多着呢，警察早就想找他了，这一次大概是要我提供给他们一些情况吧……”
“Robin，我害怕，那个人，很狡猾也很恐怖，他会对你不利……”Cesc拉住Robin的衣角，依旧是一脸的担心。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听话。”Robin在Cesc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Cesc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幸运的是，尽管没有Robin想得那么轻松，也远没有Cesc想得那样严重，整件事还是圆满地解决了，再加上俱乐部方面和国家队主教练范·巴斯腾这样的人物出面，对于Robin打人这一事件警方也便不再追究了。
伦敦的阴雨天气也就此告一段落。
Robin在Cesc的劝说下回到了俱乐部，明事理的教练和队友原谅了Robin。就这样，Robin终于又回到了心爱的球场，年少的他已不再是那个骄傲狂妄，藐视一切的冲动少年，他的左翼依旧疾走如飞，然而矫健的步伐多了一份沉稳，一份牵挂，他承载着的是主教练的信任，队友的支持，还有更多他以前不曾拥有的东西。
“记住，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在Cesc慢慢滑落脸颊的眼泪中，Robin彻底扔开了自己的任性，愚蠢，与狂妄的自尊，将这句话永远地刻在了心底。
英超赛场上，由于前半段失分太多的阿森纳，即使后程发力，连胜几十场，也无力改写曼联夺冠的事实。幸好，他们仍有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那便是连续第二年打进了欧洲冠军联赛的决赛。
没有开始·海布里的便利店旁
Robin拉开易拉罐，放到唇边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看向Cesc。
Cesc凝望着他的巧克力，这种为温格所深恶痛绝的垃圾食品。
今天的Cesc格外沉默，平时训练结束后的他总是围着每个队友像个女人一样说个不停，每次都是Robin上前将他拉走。
Robin只是看看他，便转移了视线，他很清楚Cesc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
巴塞罗纳——阿森纳欧冠决赛时的对手——是他的母队。
是因为兴奋过头而产生的紧张？还是一时的沮丧与迷茫？不太可能吧。
“果然，还是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最有营养。”
Cesc终于开口了，然而这句话却让Robin哭笑不得，原本因害怕他会紧张而构思的许多安慰的话一下子全落空了，要知道，年轻人不太回说话，尤其是像大哥哥那样的语重心长。
“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呢？”Robin蹲下身去，十分不讲理地将Cesc手中的巧克力抢走了，“这东西既没营养，又伤身体。”
Cesc试图抢回来，不料Robin早有准备，一个箭步闪开，看着他一脸不服气和受委屈的样子，Robin突然有了一丝心痛的感觉，“或者，等到你退役后，可以再吃个够嘛，现在对你的身体的确不好。”他试图说些安慰的话。
让Robin没有想到的是，Cesc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包围着他们，Cesc慢慢低下头去，他坐在路灯旁，光源的死角，浓重的黑暗遮住了他的表情，原本闪亮的双眸黯然失色。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原本心高气傲的少年开始变得细心，Cesc的每一个举动竟让他如此牵挂。
“我是开玩笑的啦，”Robin将巧克力塞回Cesc手里，语气中带着点欺负小孩子的后悔与慌张，“偶尔吃一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Cesc依旧是沉默，Robin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原本想缓解一下气氛，却把气氛弄得更凝重。此时此刻的他是多么希望听到Cesc那阳光般晴朗的笑声，即使是他刚才是在捉弄自己也好啊。
可是现在，除了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什么也没有。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Robin有些心灰意冷，也有点沮丧，难道自己连这点事也做不了吗？
就在他转身想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Robin顿时僵住了，他不敢回头，他试探性地挣脱，不料对方却抓得更紧，而正在此时，街边的路灯神经性地闪了一下，十分不识趣地熄灭了。
Robin感到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当他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去的时候，借着月光，他看到的是Cesc那双浸满泪水的眼睛，竟在黑夜里，讽刺地闪闪发亮。
真主啊。
Robin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击溃了，他用力把Cesc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感到了对方微微颤抖的肩膀，冰凉的身体，以及，滑落在脸颊的眼泪。
Robin捧起他的脸，用手擦掉泪水，月光下对方脸的轮廓时隐时现，没有人说话，只是相互对视，周围没有一丝风，甚至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呼吸。Robin感到自己内心涌现出了一股可怕而强烈的欲望，无法抑制，其实，类似的事情以前已经发生过，就不用担心再发生第二次……
Robin俯下身去，起先是轻触他的嘴唇，然后，逐渐，逐渐地用力，他紧紧地把Cesc搂在怀里，而对方瘦弱，冰凉的身体，让Robin越发没有真实感，他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几乎要把他们两个人融为一体。
Cesc看了看Robin，他的眼眶依然是沾着泪水，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正当Robin靠上去想听清楚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虚脱，而重重地倒在他怀里的破碎与绝望……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真主……·病房
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的Robin，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能。
他一向为之不屑的肥皂剧里的情节，如今竟发生在他和身边的人身上。
那种只有在医学书上才会看到的病症，那种治愈成功率只能是理论上的千万分之一的病症，为什么要降临在这个年仅19岁的孩子的身上？
“那个孩子很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球队的队长，Bergkamp——Robin的同乡，同时也是Robin在球队里最尊敬的人，坐在他身边，“医生说，安静休养的话就可以延长寿命，可是他拒绝这样，‘宁愿蒸发在赛场上，也不要在病床上腐烂。’虽然我和教授都曾坚决反对过，但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没有什么比扼杀一个孩子的梦想更残酷的了。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在你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会如此伤心了吧。那个孩子，在赛场上的每一分钟都和自杀没有两样，就像是飞蛾义无返顾地扑向大火，他不断地残烧着自己那可怜的生命，到底究竟是什么才让他如此执着呢，你还不明白吗？
“因为他爱你，他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甚至是抛弃生命。”
明天的决赛，我能看到吗？
Robin突然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破碎了。
“你却没有好好珍惜。”
没有珍惜？
我真的错过了很多吗？
Robin沉默不语，他慢慢站起身，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Robin·van·Persie，你真是个大傻瓜……
Robin推开门，看见Cesc坐在病床上，双眼飘向窗外的蓝天白云。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和平时说话的声音没什么两样，“就像医生说的那样，这就是代价吧，我一直害怕这个时刻的来临，可是他终究还是来了……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Robin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竭力保持镇静，甚至是，笑容。
“我是不是没有办法参加三天后的决赛了？”Cesc看着Robin。
“恐怕是的。”Robin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移开视线，就像那天训练结束时那样，他无力，也害怕承受那双眼睛中纯净的期待。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即使不上场也好。”Cesc转过头去，仍然望着窗外。
“对不起，”Robin别过脸去，说出那么残酷的话，他实在害怕自己的眼泪会随时随地崩溃。“大夫说你需要休息。”
“这样啊……”Cesc失望地低下头去。
“不过你还是可以看电视转播，”Robin担心地看着他，立刻补充道，“我们一定会拿到奖杯，然后带回来，给你……”
“不能和你们一起战斗……真是……很可惜。”
“Cesc，”Robin蹲下身去，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他，“我会连你的一份，一起努力。”
“真的吗？”Cesc的大眼睛，此时此刻闪烁出一丝光芒。
“恩，我发誓。”Robin郑重地握住Cesc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所以，你要等我回来。”
Cesc的眼睛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Robin犹豫了一下，“没有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Cesc微微点了点头，“再见了，Robin。”
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被光遮住了。原来，能掩盖自己的不仅仅只是黑暗而已。
白色的窗帘随风飞舞，好象天使的翅膀上散落的羽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