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发展到今天,不介意自己的“国宝”落入外人手中,不介意国家象征的背后全是外国护照的持有者;但它衰落了吗
英超开锣,事前不被看好的阿森纳竟然两战皆胜,以十球入账暂居群雄榜首。身为阿森纳球迷,我自然心花怒放,伦敦那批祖传三代的同道想必更是欢欣莫名,备感荣耀。说起来,自从足球联赛这种制度兴起,球迷和球会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是许多学者感到好奇的题目。许多球迷对心仪的球会拥有一份始终不渝的信仰,不管它踢得有多烂,也不管它跌到哪一组。他们骂是要骂的,但却总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到底。这种群体认同感是怎么来的呢?
从前,很多人认为这是种地缘加血缘关系,一个地方的球迷自然要支持自己地方上的球会。例如牛津联,也曾是旧制度下甲级联赛的劲旅,得过联赛杯冠军;但是自从超级联赛成立,它的表现就拾级而下,由甲组跌入乙组,由乙组跌入丙组,现在更摔到英格兰足球议会联赛,几近永不翻身。即便如此,今天它还是拥有一批不离不弃的死忠粉丝,每一场比赛都站在台上高唱会歌。理由很简单,牛津人当然要捧牛津队。
可是我们又该如何理解曼联、车路士和阿森纳这种超级豪门呢?他们的球迷是国际化的,他们的球员也是国际化的。尤其是阿森纳,光看球员国籍的比例,你根本就不能说这是支英格兰球队,更遑论其中连一个伦敦土产也没有了。当地球迷会怎样看待这支由法国教练率领的队伍呢?难道他们不觉得阿森纳已经不再属于南伦敦?
不只如此,阿森纳的大股东是美国人,而且今年还闹出俄罗斯巨富想要入主的新闻;它还算得上是英格兰的球会吗?进而言之,其实整个英超也都几乎不是英国的了,数得出来的几个巨头,几乎全都落入外资手中。然而,英国媒体却还是自豪地说英超已经取代意甲,成为全球水平最高观众最多的联赛;那些球迷也仍然一如继往地追捧这几支早已变色的球队。
这让我想起有名的“温布顿效应”。温布顿网球公开赛是网球界大满贯赛事中的圣殿。它明明是在英国举办的赛事,英国人也很希望看见英国球手在此举起银杯,可事实很残酷,上一次有英国男球手胜出这项赛事已是1936年的事了。香港财经评论家蔡东豪说得好:“英国人介意吗?每年英国球手只有陪打份儿,作为东道主会否感到面目无光?答案是从来没有。每年温布顿令伦敦成为全球传媒焦点,大赚游客金钱,制造就业机会,真是丁财两旺,谁是赢家显而易见。”英超的非英格兰化,亦可作如是观。那些球会的球星也许不是英格兰人,他们的大股东也都是外国富翁,但是除了养不出一支强大的英格兰代表队之外,英国实在没有多大损失。非但没有损失,他们甚至还得益更多;非但不失面子,英超甚至因此制造出遍布全球的球迷,其中还有不少人学会了用带着古怪腔调的英语去唱自己的队歌。阿森纳不再只是伦敦的地方球队,它使一大批像我这样的外国人也将它当成“我们”的球队。这就是“温布顿效应”了,一种主场效应。
再放大点看,“温布顿效应”甚至是整个英国的发展方向之一。AstonMartin是007的座驾,但它现在的大股东里有两家科威特公司。Burberry的风衣曾是英国军队的标准配备,但它的生产线已经移到中国。伦敦市内的外籍人口多到一个连警察报案热线都有数十种语言翻译的地步。金融城内的银行有一半是外国的名字……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发展到今天,不介意自己的“国宝”落入外人手中,不介意国家象征的背后全是外国护照的持有者;但它衰落了吗?也不见得。情况也许恰恰相反,这种“温布顿效应”或者正是英国走出生天,重新赢得全球影响力的方法。这条路不是每个国家都该效法的,但它起码告诉我们世界很大,路并不只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