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工:Heikkimika
文章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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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
http://www.guardian.co.uk/sport/blog/2009/dec/23/the-question-football-tactics-develop-decade
原作者:Jonathan Wilson
再过十年,我们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经典的机会主义者们一去那个不复返了?
要完全脱离现实想象将来那是痴人说梦,所以上个世纪的科幻小说里对未来的幻想充斥着三个老掉牙的元素:银光闪闪的制服和让人能悬浮在空中的靴子、极权主义国家的梦魇,还有世界末日之后荒芜一片的冷酷仙境。不过,从足球规则统一化以来146年的发展历程来看,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预言:革命的时代已经结束,将来的十年中技战术上的变化将会是一点一点慢慢来,而不能指望再有颠覆性的技战术进步了。
那些令人心向往之的划时代改进:传球、从2-3-5变成
“W-M”阵型(赫伯特-查普曼首创,1930s阿森纳)、链式防守(catenaccio,1960s意大利国家队)、后防四人成为标准配置并渐渐发展、全攻全守(total football,1970s荷兰国家队)……
这些伟大变革要么是为了应对规则的变化,要么是诞生于一种此前并没有多少足球经验的全新文化,因此他们并不会圄于此前划定的“足球就该这么踢”各种条条框框。而在如今这个时代,电视转播早已经无孔不入,谁还能想象足球能够从哪个此前被孤立与世界足球圈之外的文化中成长起来,发展出某种根植于其特质性的足球技战术改进?这时候我们不得不说,
全球化不可避免地带来同质化。
五月份的《纽约客》杂志上,马尔康姆-格拉德维尔给我们讲述了维维克-拉纳迪夫的故事:
拉纳迪夫此前从来没有关于篮球的任何既往经验,但他执教自己女儿所在的12岁女子篮球队打进了美国的全国总决赛。在他看来,篮球比赛就是两个球队轮流进攻的过程,于是拉纳迪夫将他从橄榄球中所总结出的原则运用到篮球当中去,鼓励他的球员们在球场上尽量向前压迫对手。我不知道这在篮球的顶级比赛中是否还能够奏效,但我从中得出的观点是:
倘若足球的技战术要再来一次革命,那么几乎可以肯定灵感是来自其他的运动,或者来自一个传统文化上被另一种运动所主宰的国家。
革命的可能性
读美国或者日本的报纸上的足球评论常常让我有一种七零八碎的感觉,我不是说词汇,而是说他们思考比赛的方式。当然这是过于简单化的概括,不过笼统来说,
欧洲人把足球比赛看作是一个连续的整体,而美国人和日本人则把足球比赛看作是一系列的片段。
日本杂志上充斥着错综复杂的技术统计图表,看上去很美,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能够反映作为整体的一场比赛;而当美国的电视评论员进行足球比赛评论的时候,因为足球界还没有建立起那种充斥在美式足球和篮球界的变态数据统计分析系统,我常常能从他们的口吻中听出一丝郁闷。
在看了《Inverting the Pyramid》(本书全名为:Inverting the Pyramid:A History of Football Tactics,是本文作者写的。)之后,有一位美国读者给我写来了我所收到过的最诡异的评论,
他对一项运动经过了140余年的漫长技术发展之后居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长进,比如说某个球员稍微向前挪一点,稍微向后挪一点,表示了非常大的惊讶,他说如果把一位美式足球的专司进攻或者专司防守的教练带入足球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得说,足球本身所拥有的近乎无规律可循的特质,足球中很难复制和反复操练的定位球战术,都会让他所建议的这种预设移动套路变得过于复杂而不堪大用。
但是我并不能肯定他说的就一定完全没有一点道理。这样的尝试或许才是会对足球界带来全新的深远影响——在目前这个时点上或许甚至完全想象不到的影响。就好像英足总的前任技术总监亚伦-韦德在足总开设的培养新教练的课程上引入的换一个角度来看足球的视角和思维模式,这套课程体系培养出了像罗伊-霍奇森和唐-豪这样的名帅。虽然最初有人认为他的教育方法有太重的实用主义倾向,但正如后来瑞典学者托马斯-佩特森所总结的那样,
他为足球引入了一种"sceond order of complexity",这种知识的作用就好比毕加索为绘画带来的影响,或者查理-帕克对音乐做出的贡献。
或者,
也许在足球地理上偏远得仿佛马廖盆地一样的北朝鲜会因为这种长期孤立于世界足坛的优势而带来一些全新的东西?毕竟说到底这支球队在世界杯预选赛上时不时踢3-3-3-1阵型,这就算不是革命性的,至少也已经是非同寻常的了。
不过被孤立本身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情,因为通常来说孤立使你免受掠食者和天敌的侵袭,因而在全世界其他地方都对某种东西产生免疫的时候会遭到致命一击。阿根廷经过庇隆主义统治时期多年闭关锁国后在1958年世界杯上折戟沉沙就是最佳例证。
飞机模型
不管这是不是剧烈到被称为“革命”的程度,一定的演进总是存在的。就好像维克托-马斯洛夫为基辅迪纳摩在六十年代中期变阵4-4-2辩护的时候所说的那样(这发生在阿尔夫-拉姆塞爵士在英格兰与此类似但相互并无继承关系的阵型转换之前),“
足球就像是一架飞机,速度增大意味着空气阻力也增大,因此你必须要把机头造得更加流线型。”
尽管这种进路并非一帆风顺,但总体来说后来的事实证明马斯洛夫是对的。在去年的英超联赛中,复古回归4-4-2(或者4-4-1-1)的倾向愈演愈烈,不过单前锋阵型仍然是相当普遍的;而在西班牙,4-2-3-1成为居家旅行必备的阵型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在巴塞罗那——以及追随他们步伐的阿森纳——这种阵型本身又产生了变化,两名边路进攻球员向前推进得更靠底线,而二前锋回撤更深成为了进攻组织者,最终形成了4-3-3阵型。
巴塞罗那的4-3-3之所以令人心驰神往是因为,尽管它粗看起来很像当年穆里尼奥的切尔西所使用的4-3-3,但事实上它是从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演化而来的(从4-2-3-1,而不是从4-4-2菱形中场演变出来),因而其作用也就有着微妙的不同。这个故事提醒我们,
技战术是阵型和风格的结合;有一句老生常谈值得一再重复:阵型本身是中立的。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马斯洛夫的类比,他说所说的“球队必须保持流线型”这句话字面意思本身并没有多大意思。他实际上要说的是,
球员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情况下,要寻找到空间变得更加困难,所以进攻球员们必须要隐藏得更深,这样才不容易被对方防住。
作为一般原则来说这是没错的,不过我们现在或许要说,在看到了像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这样的进球利器,或者巴萨的锋线这样从边路插进去的进球方式后,似乎让进攻球员们后插上或者从更靠边路的地方切进来的确能造成更大的危险,而这不是某种程度上说破坏了所谓的“流线型”吗?
与此一脉相承的是使用“虚九号”球员,也就是说让中锋稍稍回撤来担当进攻组织者,这样会扰乱对方的盯人计划,这就是里奥-梅西在巴萨上赛季对皇马的6-2大胜中所做的。
中锋的两个发展趋势
“虚九号”是中锋位置可能的两个发展趋势之一(我说的是在最高级别比赛里的情况,如果说到低级别比赛的话,在那里无论是控球能力还是传球想象力都稍微差劲一点,因而传统的那些作为中锋的优势,比如跑得快身体壮等等仍然是有价值的)。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他就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发展,让自己成为领衔锋线的强力领袖,像迪迪埃-德罗巴、艾米勒-赫斯基甚至博比-泽莫拉创造出空间来。
当然,也有一些前锋融合了这两种风格,比如贝尔巴托夫和易卜拉欣莫维奇。
无论是哪种发展方向,将来人们都会渐渐意识到,
一个前锋的最重要的作用不再是进球,而是为其他人创造出进球的空间。显然他如果能够把握住进球机会,甚至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机会来的话,那会是更大的优势,因此德罗巴和托雷斯才那么特别。不过仅仅是进球这一项指标早已不是评价一个前锋是不是称职的标准。
所谓的机会主义前锋,就算在今天还没有绝迹,在今后的这十年中或许会消失。
全能化
前锋角色的变化或许是球员全能化的整个大趋势中的一部分。这个观念最先是由马斯洛夫提出来的,在洛巴诺夫斯基和萨基的努力下渐渐理论化,并且在1960年代的迪纳摩、米兰和凯尔特人以及1970年代的阿贾克斯和拜仁慕尼黑都获得了成功。
凯尔特人、阿贾克斯和拜仁这三支团队都非常年轻,球员们一道成长起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在比赛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借助彼此的长处,弥补各自的短处,创建出一套高度流动的比赛风格。而迪纳摩和米兰都是由极其具有眼光的主教练执教,推行明确的策略。
我有点怀疑这样强调团队和系统化运作的模式在如今这样个人英雄主义盛行的“巨星时代”是否还行得通,但是更加广泛意义上的全能应该还是有市场的。
我们可以拿桌上足球来做类比。打到一定级别以上之后,最重要的进攻球员就变成了你的两个后卫,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打出一脚射门;而前锋三人组则承担起了作为阻挡者的角色。
而在足球场上,边后卫们越来越擅长利用他们面前的空间发动进攻,于是边锋们变得更加善于防守从而把边后卫们的进攻遏止住。
这就是已经发生的事实,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
场上拥有最多空间的球员已经不再是边后卫,而是第二中后卫,这或许会直接带来“自由人”角色的回归,加拉德-皮克的表现已经有了这种趋势的苗头。自从越位规则松动以后,球队更倾向于派四个后卫而不是三个后卫组成防线,或许下一个十年中我们会看到某种“攻击型中后卫”和控制型中场的结合体角色,也就是说球队事实上是用三个半后卫来防守。
黑格尔模型
然而,演化之路从来都不是线性的,
历史永远是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并且未必总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十年前,你或许会悲观地哀叹足球已经堕落为纯粹强调身体力量充斥着肌肉男的游戏,然而在近十年见涌现的梅西、哈维、伊涅斯塔和阿尔沙文这样的球员取得的成功表明:
尽管像C罗这样拥有过人的身体条件是一种优势,但对于相对身材较为瘦小的球员来说,只要技术够好,仍旧能在广阔天地中大有作为。或许值得一提的是,三十年前,十项全能运动出身的边后卫汉斯-皮特-布里格尔被誉为是未来球员们的发展方向,结果他取得了什么成就呢?他要为西德队在1982年和1986年两届世界杯上的六个丢球中的至少四个负责!
体格确实还是有关系的,但并不能决定一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化就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片空间呈现出来,又很快被围追堵截上,于是别的地方又有了新的空间。一位橄榄球写手最近跟我聊到橄榄球世界杯中似乎有着大家都越来越不喜欢进攻这种倾向,因为永远存在这一个自然循环。他说,在一届大赛之后,就会有新的规则制定出来,帮助比赛变得更加开放,在一两年之间是奏效的,但是到了下一届大赛来临之际,教练们已经找到了应对规则的办法,于是比赛变得更加趋向于防守至上了。
我觉得,
足球总体上来说能够自己慢慢摸索出一套又一套新的进攻模式,不用劳烦启动规则修改机制,黑格尔所谓的“正题”,“反题”,“合题”的过程就是如此。当然,或许也有一两个例外——
比如1925年对越位规则的修改,1992年因为乏善可陈的意大利之夏而禁止回传门将和背后铲球的规则改变。
揭开进步的面纱,我们看到的是种种等待回归的经典理念。
过去的十年中最明显的事例就是希腊以人盯人的方式赢得了2004年欧锦赛冠军,他们给对手制造了大家都已经忘记怎么去解决的问题。斯托克城的德拉普上赛季用他的超远距离边线球获得的成功也可以归入同一类型。他们的对手现在已经回忆起来怎么去对付他们了,所以他们的威胁已经不大了。到下一个十年结束的时候或许也会是如此,
因为中后卫已经习惯了前插,那么这时候来一个机会主义前锋或许对于遏制进攻型中后卫特别有针对性。
但是,或许可以确信,
我们将再次认识到足球中存在的整体性这个特质将得到更加广泛的认同,更多人将认识到,正像洛巴诺夫斯基说的那样,整个球队就好像是一个能量系统。这或许要部分地归功于技术统计数据分析变得越来越复杂精细,而在球场的这边发生的事情会对球场另一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更容易理解了。在这里又要引用一句老话来结束全文:
你不是靠进球来赢球,你是靠赢球来进球:你必须比赛控制在自己想要踢的地方,将自己球队的长处最大化,将对手的长处最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