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主阿森纳
诺里斯是英格兰第一位“足球沙皇”,他在足坛的事迹一直是个谜。诺里斯生于1865年,出身贫寒,白手起家在房地产市场捞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将伦敦西郊近乎乡村的富勒姆,改造成了高楼林立的繁华市区。从当时的照片和关于他的文字记载中可知,诺里斯形象可怖,和当时臭名昭著的杀妻凶手克里鹏医生长得很像。诺里斯玩政治的手段高超,他担任富勒姆执行董事时,通过做交易让该队迅速由南方地区联赛升上全国乙级联赛,这一“成就”仅花了不到4年的时间。其它俱乐部的老板们愤愤不平,纷纷指责足球联盟暗地里收了诺里斯不少回扣,但从未找到过硬的证据。
当时阿森纳俱乐部还在位于伦敦南部的伍尔里奇,称为伍尔里奇阿森纳。当他们得知诺里斯有意加入其董事会后,马上投怀送抱。诺里斯行事诡秘、不露痕迹,他在成为阿森纳头号股东后,提议将富勒姆和阿森纳合并。但足球联盟否决了他的提议,这是诺里斯和足球联盟打交道中唯一未能得逞的交易。但他们未能阻止诺里斯在担任阿森纳主席的同时,又兼任富勒姆执行董事。
合并两家球会不成,诺里斯便一门心思振兴病殃殃的阿森纳。1913年年初,《肯特独立报》的头条新闻让读者目瞪口呆——“阿森纳将迁往伦敦的另一边!”在一份正式声明中,诺里斯列举了移址拥有50多万人口的北伦敦的种种好处——球会可以从伦敦北部的巨大球迷群体中受益。通过在教会的关系,他得知海布里区圣约翰神学院的6英亩地产正待价而沽。该地距离伦敦城西只有10分钟地铁路程,还有什么地方比海布里更好?
强行迁址海布里
诺里斯马上发挥自己的政治手腕,逐一扫清了官府的繁文缛节,疏通了各大社会团体,说服了反对社区发展的守旧人士。但他没有料到伍尔里奇的铁杆球迷会对他的“善举”如此愤怒,他声称伍尔里奇的居民没有踊跃入场为球队助威,但许多人猜测这不过是他的卑鄙伎俩。伍尔里奇阿森纳历史上仅降级一次,球迷们认为诺里斯在那个赛季故意泄漏球会迁址的消息,同时有意不花钱购买球星,他知道这么干肯定会导致入场人数锐减,为迁址找到更好的口实。
据说诺里斯因此曾收到死亡威胁。如果
说伍尔里奇人对他充满敌意,那这些小镇居民和伦敦城内中伤他的人相比,简直算得上驯良。热刺、切尔西等俱乐部的代表们立刻以“最强烈的措辞”抗议阿森纳北迁。《托特纳姆先驱报》将诺里斯描绘成图谋私利的“侵略者”,一幅漫画将他比作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巴斯克维尔猎犬”——高耸着巨大的衣领,徘徊在农舍四周,随时准备将象征热刺的公鸡撕成碎片。
足总成立专案小组调查此事,不料诺里斯将自己的党羽塞进专案小组,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材料——伯明翰人口40万,谢菲尔德才25万,两地在顶级联赛中都拥有两支球队,伦敦的发展日新月异,人口已达200万,为什么不能养活4支顶级球队?毫不奇怪的,足总的专案小组判定控方“无权干涉”。
诺里斯的下一步,就是对付海布里人多势众的居民,他们对即将出现在家门口的一个“庸俗工程”,“职业足球中令人生厌的下作行为”义愤填膺。其中一位居民敦促大家在爱灵顿自治区大厅集会,“保护我们的社区,避免一场在我看来十足的堕落。”精于当地政治游戏的诺里斯深知其中的厉害,他针对这群人发起了一场魅力攻势,保证他们绝不会意识到社区里多了一家足球俱乐部,再怎么说,每隔一个周六前来捧场的3万多球迷将给当地的民生带来极大的商机。
最后要打交道的是英格兰教会。教会委员会的许多成员认为足球“冒犯神明”,而当地居民无法相信教会竟然有意将神明脚下的一块地皮,卖给一家足球俱乐部。但诺里斯自有妙计,他的触须一直伸到教会的高层,教会最终向钞票低头,坎特伯雷大主教——诺里斯的老友,亲自署名,立契转让。于是,在过去教士们打网球和保龄球的地方,建起了海布里球场。
用贿选让热刺降级
人算不如天算。5年后,诺里斯打造超级球会阿森纳的梦想似有变成碎布之虞。由于一战爆发,自1915年起,足球很久不曾有人关心,遑论比赛。阿森纳培养的几名新星都死于战场上,诺里斯已经投资了12.5万英镑,当时的阿森纳还在乙级联赛中游,看来他唯有从头再来了。谁也想不到他会马上赢得足球史上最大胆和最无耻的交易。
足总在1919年恢复常务之后,诺里斯已胜算在握。他刚刚被英王册封勋爵,嘉奖自己在战时为国募兵的汗马功劳。
足总的管理委员会急于让足球重上轨道,提议甲级联赛球队由20支扩充至22支。这个建议似乎并不能让阿森纳得益,他们在1914-15赛季的乙级联赛列第5,位列甲级后两名的切尔西和热刺更有希望同乙级前两名一同留在甲级,大家都以为切尔西和热刺会逃过此劫。但诺里斯开始活动委员会中的关系户,谁会比委员会主席约翰·麦肯纳对他更有价值?真巧,麦肯纳竟是诺里斯的老友。
诺里斯私下向委员会成员拉票——阿森纳应该升级,只有热刺的董事们被蒙在鼓里,他们丝毫不曾怀疑联赛扩军的背后竟藏着这样的秘密。诺里斯暗示委员会成员,阿森纳的支持者非常踊跃,这意味着其它球队和阿森纳比赛获利更多,因为当时比赛的门票收入由两队分享。此外,海布里地处伦敦闹市,是客队球员及其董事们玩乐的最佳去处。诺里斯还提到阿森纳应该为其“多年来对联赛的贡献”得到奖励。至于同样受到降级威胁的切尔西,诺里斯将该俱乐部主席拉到一边许诺:只要阿森纳升级,切尔西一定可以免遭降级。根据当时阿森纳主教练莱斯利·奈顿回忆,诺里斯为了拉票顺利,不时和“这个或那个银行家书信来往”,确保投票按他的意志进行。
投票结束后,切尔西留在甲级,阿森纳以18票对热刺8票,众目睽睽下升级了!他们的那只鹦鹉——1908年热刺参加南美巡回赛的礼物,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打击,一头栽下来,死了。自此,英格兰足坛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老话:“病得像只鹦鹉。”阿森纳就这样“偷”走了热刺的甲级席位,两家俱乐部的仇恨也正式确立。
有传言,麦肯纳立刻廉价得到了伦敦温布尔登区的一座豪宅,卖方是诺里斯的一家房产经纪,但这个传闻从未得到证实。另一未经证实的传闻是,凡是投票赞成阿森纳升级的俱乐部董事都得到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塞满了现金。诺里斯又一次做事不留痕迹。
“骗子阿森纳”
当年,“走运的阿森纳”,“骗子阿森纳”是两个更加恭维他们的头衔。但要和诺里斯在七姊妹大街结下的仇家相比,这些头衔不值一提。自1919年贿选丑闻后,两家球会各自利用当地的报刊向对方展开骂战,诺里斯经常亲自上阵。据阿森纳当时的总经理鲍勃·沃尔回忆:“每次两队交锋时,海布里和白鹿巷外边的街道和酒吧就成为了非常危险的去处。赛前赛后,双方的球迷都会大打出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1922年9月双方一场肮脏得出名的比赛中,双方球员和球迷的行为连那个年头的八卦小报也为之瞠目结舌。阿森纳球员弗兰克·布拉德肖和阿瑟赫金斯的“合理冲撞”直接将两名热刺队员撞出场外,而当时还没有换人一说。两名“枪手”遭到观众雨点般掷物的袭击。
然而比赛继续进行,这点令人叫绝,《运动家报》冷笑道:“你不能不为阿森纳球员铁锤般的冲撞折服。”《先驱报》叹息:热刺的“艺术家气质”又被阿森纳的“残酷无情”扼杀了。《星期日电讯晚报》的记者怒不可遏:“比赛充满了最让人恶心的场面,我在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幕——球员拉扯裁判,双方拳脚相加。”
到1924年,诺里斯逐渐对世事心灰意冷。此前,由于卷入一桩损失惨重的民事诉讼,他已决定不再角逐富勒姆东区保守党议员一职。其竞争对手——另一位保守党议员查尔斯·瓦尔默颇为反感诺里斯支持关税改革,对他进行了多方面的批评,还形容他“智力低下”,诺里斯愤怒地发起了还击。
此外,两人都在下院的各大会议上朝对方施放冷箭,他俩有次差点在下院大厅的走廊里打起来。瓦尔默最终崩溃了,他后悔自己对诺里斯的嘲讽,法庭责令他赔偿诺里斯的名誉损失,让他大大地破了一回财,并被迫辞去议员一职。尽管诺里斯对庭争大胜自鸣得意,但他实际上已经从公职中抽身,全副精力经营阿森纳和处理建筑协会的事务。
诺里斯拥有阿森纳已近15载,但还是没有赢得任何锦标。他坚信自己的球员都是些弱不禁风的文弱之辈,他在一次董事会会议上宣布,主教练以后“绝不可再引进身材矮小的球员,我们要买大个子。”奈顿抗命不遵让自己丢了饭碗。阿森纳的一名新加盟的球员,“侏儒”哈罗德·莫法特长得像个顽童,身高只有1.62米,不过潜质不错。诺里斯得知后,冲奈顿咆哮:“那个侏儒在这干什么?!”莫法特迅速消失后去了埃弗顿,奈顿不久也不见踪影,他本来马上可以得到一笔4000英镑的奖金。奈顿后来对人说,诺里斯的乖张让俱乐部损失惨重,他的苦恼之一就是不能在买球员时花钱超过1000英镑。
两手空空地离开足坛
1925年,诺里斯任命查普曼为主教练,这次他终于遇到了克星。查普曼上任后一直和“足球沙皇”斗个没完。查普曼敬告诺里斯:如果他这辈子还想拿冠军,真金白银买球员是少不了的。他的头号目标,桑德兰的一流中锋查理·布坎身价为5000英镑。诺里斯吓坏了,但仅过几个月就将新主教练炒掉,明显不智。于是,他咬牙甩出2000英镑作为首期。不知为何,布坎加盟阿森纳迟了一个月。没人注意布坎的姗姗来迟,除了一个好事的《每日邮报》记者。
1927年,《每日邮报》以“足坛大揭秘”的标题陆续发表文章,披露诺里斯非法向布坎支付款项。足总对非法付款一事态度极为严厉,尽管谁都知道大俱乐部用这些见不得光的好处费招徕球星,但诺里斯也太猖狂了,他几乎是将钱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直接扔给了布坎。诺里斯还亲自“过问”了出售球队大巴的交易,可不知怎地,那笔卖车的125英镑进了他太太的私人账户。
这件事的曝光是空前的。挪用公款?非法购买球员?这样一个姿态高调的保守党议员怎么可能陷入沉迷于财务违规?两年后,诺里斯将《每日邮报》告上了法庭,但这回法庭判诺里斯败诉。
1928年,热刺忙于保级时,有关于他打假球的传闻流于坊间。他让阿森纳在与同是保级热门的曼联和朴茨茅斯比赛时“轻手轻脚”。响应《每日邮报》的指控,足总特别委员会决定:无限期禁止诺里斯从事足球,他从此再没回到足坛。阿森纳在上世纪30年代所向披靡,成为一方霸主时,诺里斯只能在看台上懊悔不迭,他虽然为球队的成就自豪,但缺了日常管理的种种挑战,其人生残缺不全。
当他在1934年死于心脏病突发症时,留下了7.1万英镑遗产,不仅他的遗孀、子女和姐妹都得到妥善的照顾,被他解雇的主教练的奈顿,甚至1922年被他告倒的保守党议员也从中获得了一笔钱。诺里斯的葬礼在富勒姆教堂进行,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牧师致词时总结道:“死者已已,且隐恶扬善吧。”
不过,直到今天,白鹿巷的父老还是不接受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