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阿森纳无能，巴萨无耻，小法无辜 [复制链接]

作者:烟花少爷
　　在美丽的地中海小岛伊维萨，法布雷加斯朝我小跑而来。他一路微笑着，两只手臂节奏轻快地前后摇摆，细碎步伐将脚下的松软土壤蹬出一溜儿深浅不一的坑，姿态与多年前我在电视上初见他时如出一辙——只不过如今这些沙坑42.5码，已非那年41.7。当然，对许多专业足球记者来说，站在我身前的小法比初出茅庐的他更难得一见：没穿西装，没打领带，胳膊上亦未捆绑队长袖标，一条海蓝色中号CK牌内裤就将几乎一丝不挂的他衬出了挺拔身材。古铜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迷人神采，而他的体质似乎对赘肉及纹身完全免疫……
　　
　　　　但也有例外。某些“污点”只有在与小法无限接近时你才会看到，例如他右眼角上方长了一颗直径不足1毫米的小痣，或者更醒目的——24岁的年轻人头上长了一根刺眼白发。
　　
　　　　“嗨，那撮头发是你特意染成白色的吗？为了让球迷们看到你越来越成熟的男人味，就像蓄胡须一样？”我尝试打破常规，抛给小法这样一个问题。“哈哈，我可没这么臭美。”小法故作委屈地耸了耸肩，笑道。“我这就叫‘一夜白头’(turn white overnight)。”那么那是哪一夜？我追问。阿森纳无缘英超冠军时，枪手与联赛杯冠军擦肩而过时，你在诺坎普看着梅西上演大四喜时，抑或在圣詹姆斯公园四球领先纽卡斯尔，却被对手扳平的一夜？
　　
　　　　“不。”他说。“在去年我们(西班牙)世界杯夺冠后的那个夜晚，我彻夜未眠。”因为他是为国家队奉献致命一传的功臣？“因为伊涅斯塔对我说，‘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在巴萨踢球，那该多好。”
　　
　　　　听了小法的解释，我身体突然发颤，双眼直直盯着他。一瞬七年。我看到满脸青涩的他坐在替补席等待机会；我看到他在16岁零117天那一夜踏上球场；我看到他成为阿森纳队史上最年轻联赛入球者，从海布里跑到酋长球场，在弱冠之年升任球队主力、核心，直至队长……我以为人生之事发生即永恒，就像当年他扑倒在维埃拉怀里，像孟姜女一哭推倒长城。然而这一切，原来只是幻象。这世间本就没有亘古永固的长城，过去七年被小法披在身上的并非阿森纳球衣，而是一个马甲，一个影子，一堆并不稀奇的记忆碎片。
　　
　　　　他也紧盯着我。“在这片沙滩上，我安安静静坐着，满眼望去，都是自己14岁时的影子……”“那么这个呢？”我动作夸张地指着穿在身上的阿森纳T恤，拉长声调道，“阿森纳队长——4号——”“噢对了。”小法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说。“我们正和你们国家的球队比赛，听说中国古老而神秘，可惜我赶不去了，真遗憾呀！”
　　
　　　　幸亏他没去。我并不担心满街城管砸碎祖国在他心目中的神秘印象，但我不希望他看到一位志在操巴萨的中国枪迷。那位国际化、现代化的东方女性在阿森纳球衣背面印了一根直立着的粗壮中指，以及Fuck Barca的英文单词——似乎无论男女，只要伸出一根手指模仿JJ，就可以隔山打牛，超时空强奸宇宙。也幸亏他从未将阿森纳当做自己的家，因为一些远在重洋之外的“家人”升起一把孽火，将巴萨球衣与他的乡愁烧成灰烬。
　　
　　　　以上种种，大约便是现阶段中国阿森纳与巴萨球迷心态，以及彼此之间关系的真实写照了：巴塞罗那无耻，他们的无耻在于意淫全世界；而阿森纳则是无能，无能得将一个只会意淫却功能障碍的流氓假想成了全民公敌。
　　
　　　　在中国，阿森纳与杭州绿城的比赛波澜不惊，可小法终究还是看到了中国枪迷焚烧巴萨球衣的视频。西甲专家滨岩通过微薄转述了小法原话：“这不是真的，是做出来的图片！”，并附送评论“纵火者是手足，被焚的是心。”有人以这番话太矫揉造作为由，质疑其不合时宜，可是我想，如今的小法就算表达再肉麻煽情的言论，也不会出乎人们意料之外。
　　
　　　　小法已经变了，对吗？他变得软弱、矫情，面对重大人生抉择纠结得像根麻花；他不复当年之勇，他不再蔫坏或泼辣，他再也不是那个敢打敢拼，初出茅庐便冲弗格森扔披萨，敢与兰帕德、巴拉克等壮汉掐架的毛头小子了。小法是随着阿森纳一起改变的，不对吗？三年前温格将年仅21岁的他任命为队长，但这一揠苗助长的举措适得其反，象征责任感的队长袖标成了小法难以承受之重。“我很年轻就当上了球队队长，并为此感到自豪，可在那时，我并不清楚怎样成为一名优秀的队长。我认为我得管住自己的脾气和嘴巴。”小法告诉我。“现在看来，我也许没能很好地继承阿森纳队长传统……”
　　
　　　　但问题是，阿森纳的队长传统究竟是什么？吃牌(维埃拉)、吃独食(亨利)，还是当着六万多观众的面抹眼泪(加拉)？现实令人心碎：自从啃老族温格榨干格兰汉姆留下的亚当斯精力之后，阿森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名真正称职的队长。
　　
　　　　效力阿森纳七年间，法布雷加斯声名鹊起，然而尴尬在于，恰恰是他在阿森纳一步步高深的这几年，阿森纳却一步步堕入深渊。小法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球队每一年都在犯同样的错误，面临同样的问题，重复相同的轨迹。”甚至还包括：遭遇同一个敌人，巴塞罗那。在欧冠赛场，阿森纳连续两季被巴萨淘汰出局，这显然成了小法思乡情切的一针催化剂。“我想念家乡(巴塞罗那)。因为那里有我熟悉的人和事，熟悉的亲人与朋友，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全世界最美妙的足球！”
　　
　　　　枪手球迷可以鄙视小法身上的“拉玛西亚基因说”，但没有人可以否认，他从小就是一名铁杆巴萨球迷。小法对家乡球队爱得深切，以至于当我对他逐条列举巴萨的种种球场劣行时，他显得困惑，所以迫不及待地打断我，向我解释。“我认为这些都可以叫做‘戏剧化’(theatric)。你知道吗，诺坎普在改建成球场之前，就是一座剧院；这个伊维萨岛是肖邦的故居，但它也是同性恋之都……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偶然、难以言喻的，就像戏剧或梦一样。”
　　
　　　　这当然只是小法一厢情愿的想法，正如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温格对他有知遇之恩，离开阿森纳就意味着背叛。
　　
　　　　小法误会了温格。温格或许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教授永远只将恩情施予两样东西：才与财。温格器重富有才华的年轻人，可是当弟子们才气接近被耗空，天才即将沦为废材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以才易财，最大限度攫取球员剩余价值——维埃拉、皮雷、吉尔伯托都可作证。另一方面，他也误会了巴萨。他以为自己与巴萨之间情比金坚，可是巴萨并非那么稀罕他，虽然借媒体将思念游子的亲情广而告之，却不愿意为他开出合适价码，反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诱导他主动起义、接受降薪甚至掏钱倒贴转会费。
　　
　　　　英国《卫报》副主编Barney Ronay曾这样形容巴塞罗那。“巴萨就像一支Ipod营销团队，一家老牌日本牛仔服饰厂：的确很优秀，但内心沾沾自喜的同时似乎故作清高，生怕被普罗大众的赞许玷污了名节。”巴萨不止是“一家俱乐部”，而更像一支精神分裂的俱乐部。球员们既热衷表演，又爱集体抨击裁判；他们并不关心加泰罗尼亚是否独立，却常常自诩肩负民族使命，拽着大区区旗狂奔，似乎狸猫骑上白马，就变成了太子。所以在法布雷加斯转会事件上，巴萨态度暧昧并不难解释：作为一家会员制球会，他们并不在乎赚钱多少(过去亦常在球员转会市场当冤大头)，但面对土生土长的法布雷加斯却决心捏紧钱袋，一展精明务实的商人作风。
　　
　　　　但温格才是真正的商人，一个比全世界足球教练、俱乐部主帅、足协官员及球员经纪人都更精打细算的商人。阿森纳今夏东亚行中，温格在一场汇聚了50位马来西亚商界领袖的聚会中发言说：“拥抱死亡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剩下的生命里把日子过得像艺术。”这或许很像人生艺术，但它终归与足球距离太远。足球界唯一信条无外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哲学与艺术都只是衬托红花的绿叶。
　　
　　　　过去六年无冠是温格执教生涯中的一道创伤，更要命的是，每当伤口接近凝结成疤时，似乎总有新血从伤口深处喷出。每年夏天，温格都会强调重建球队重塑王朝，但他的王朝叫“拆那”，拆了又建建了又拆，许多年没有高楼矗立，唯见地基蒙上一层层新灰……法国人的浪漫天性催生出整个团队的散漫作风，然而对于球队转会政策，他的态度却固执得像一把铁锁。他永远在为比赛失利寻找借口，并因此注册了无数个马甲：从裁判、足总、场地、草皮、天气、伤病直至酋长球场，但一个略懂足球的人都明白，阿森纳若想恢复元气，最需要的只不过一个“钱”字——但它偏偏是温格最引以为豪，同时又最不愿放弃的底牌。
　　
　　　　所以当曼城向阿森纳报价2000万英镑购买纳斯里时，温格表态“我们不卖。就算2500万也不卖！”可这哪里像是一位决心留下球员的主帅该说的话？倒更像是一位青楼老鸨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位公子讨厌啦！我家春花在整个扬州都是出了名的，别说2000万，2500万我也不让你赎，除非……”如果爱请深爱，昔日弗格森不愿放C罗赴皇马时曾扬言“就算一个病毒也不给”，次年亦可怀揣9600万欧元欢欢喜喜送弟子过门；达格利什曾力阻费尔南多·托雷斯转会，可是在与球员之间谈判未果的情况下态度急转，泪流满面让金童滚蛋。这些都是名帅魄力与果断作风的体现。但温格究竟想要什么，他更希望纳斯里、法布雷加斯走人，抑或留下？
　　
　　　　“对我来说，阿森纳是授业恩师，巴萨更像初恋情人。”法布雷加斯以最善意的人心猜测球队，但如果真要把两家球会比作女性，那倒不如换一组喻体。若将巴萨比作痞妇，那么阿森纳就是一个十足的怨妇。阿森纳总是喋喋不休牢骚满腹，在暗无天日的夜里羞羞答答垂泪；巴萨则浓妆重彩招摇过市，在众目睽睽的舞台大大咧咧卖胸——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一路卖到卡塔尔。
　　
　　　　所以当这两家最不像俱乐部，最不务正业的球会勾肩搭背时，就联手布设了当下这桩“小法转会迷局”。双方过往球员交易经验让温格相信巴萨是家值得一宰的大主顾，希望从中获取最大利益，因此既不轻易松口放人，又不愿一口回绝巴萨。而巴萨方面则认为自己吃定了小法，同时在球队战术版图上并非迫切需要后者，因此不愿开出能满足温格胃口的大价钱……
　　
　　　　换言之，小法的真正悲哀在于：对于阿森纳，他只是一件赚取利益的商品；对于巴萨，他又仅仅是一张炫耀品牌的名片。
　　
　　　　无论温格与小法的师徒情，抑或巴萨与小法的家乡情，都被各方媒体和球迷过度解读了。事实上这三方的感情都基于利益需求。阿森纳球迷称“温格培养了小法”，但所谓的培育工作充其量只是将一团质量本来就上乘的面粉揉成了饭团——而并未将它搓成电棒；巴萨球迷说“巴塞罗那是小法的家”，但对于这家缺乏责任感的俱乐部来说，他们在今年，以及过去多年里夏天围绕小法所做的工作仅仅是公关行为，而非实实在在的市场行为。
　　
　　　　著名奥斯卡导演丹尼·伯伊尔曾和小法开玩笑，称愿为他拍摄一部电影，片名暂定“127小时——奔赴巴塞罗那”。在电影中，这位西班牙球星为了挣脱阿森纳的魔爪，不得不锯掉两条胳膊……而现在看来，无论小法是走是留，他注定沦为最无辜的受害者。在英格兰和西班牙强大媒体机器的倾轧下，巴萨与阿森纳球迷纷纷为小法戴上绿帽子，任他在两列亮着黄灯，眉来眼去暧昧不清却又不愿接头的火车中间挣扎。他被两条不男不女的大腿夹在中间，随时可能被挤断命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