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了,已入深秋的北方在这个时刻已然初显寒意,站台上稀落的站着十来个人,木拉的表情紧紧地裹着那些由离别而心生的忧伤。几片落叶随着北风从站台探照灯刺眼的光线里悄然飘过,如此分明的向人们昭示着冬天的临近。我看了看时间,还有4分钟火车就要来了---我的北方时间只有4分钟了。我回头望了望那些我曾无比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高楼,那些曾带给我无数希望却又让我陷入绝望的城市灯火,记忆在冷酸的朦胧中开始不断翻涌。
就在这个站台上,六年前17岁的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初春时分,大雪刚过。那满世界眩目的白色正如同皮雷身上那种独有的贵族气质,让我至今难忘。
我迅速喜欢上了这个风景迷人的海滨城市。这里和其他的北方城市大不一样,没有漫无天际的沙尘爆,没有轰鸣的重工业厂房和令人窒息的汽车尾气,街道上的绿化和清洁总能让你在每个上下班的途中都能享受到一份惬意,略带潮湿的海风中永远夹着让人舒畅的清新。这令17岁的我淡化了乡愁,彻底融入于此。
海布里是当时英超乃至欧洲足坛的一片净土,激情四溢的攻势足球在黑脚横行的英糙和保守的欧洲足坛就像一股清新的夏日海风,让无数人为之倾倒.那一年,皮雷的到来,很快就让海布里的球迷们忘记了小飞侠奥维马斯的边路飞翔。皮雷不会飞翔,他没有奥维马斯那种足以起飞的速度,他只会飘逸的舞蹈。那个时候的皮雷和我初识他时已有改变,已经淡化了很多那些98年时还带着的青涩和朝气,已经变得成熟和刚强了。在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怀疑过这个如同皇族一样的法国人能否适应粗暴的英超。然而,这些疑问在刚开始就消失殆尽。一如他飘逸的长发,皮雷潇洒的带球和犀利的传送、射门很快就征服了海布里球迷的心,再加上他阳光俊朗的脸盘,浪漫高贵的气质,还有那小撮迷人小山羊胡,更是让英格兰那些本来矜持的女孩们为之癫狂。
那是一个纯净的年代,一段阳光的岁月。如同那些年皮雷的舞蹈,我开始了自己惬意的新生。不再是从前那个混迹与湖南乡镇街头懵懂无知的楞小子,我开始在如复制粘帖般无休止的来回奔波中憧憬着未来,在那些憧憬里,根本找不到丝毫诸如今日离别的秋色。
皮雷带给海布里球迷的美好是永恒的。在02-05这三个赛季里,他几乎无所不能,他和亨利,科尔组成的黄金左路横扫着整个英超。足总杯上经典决杀,双冠王的领奖台上,全体枪手向他附首跪拜致谢,在惊心动魄的49场不败时,他的19个进球个个价值连城。阿森纳的中场也因为他变得更加具有创造力和艺术性,他的每一次带球和突破都潇洒绚丽,他微笑时,阿森纳无敌天下,他忧伤时,海布里阴雨绵绵。
我一直在积极不懈的奋斗着,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城市,渴望着终有一天能够伴着白发之妻一起在海边的小屋前,享受着黄昏下由海浪带来的清新晚风,多么美好。然而此刻,站在这个昏暗的火车站台上,内心却是如此凄凉。
在巴黎的那个雨夜,当看到换人显示牌上的7号时,皮雷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经历了一年的低落,始终未曾放弃,却在那一刻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被遗弃的绝望。无法苛责温格的挑剔,就像我无法埋怨这个城市的无情一样。
有的人生性不羁,所以注定漂泊。从梅斯到马赛,从马赛到伦敦,从伦敦到比利亚雷亚尔,终点似乎远还没有来到。曾经的年少轻狂渐已成熟,曾经的青涩也早已历遍沧桑。法国队从来都不泛巨星,普拉蒂尼,德尚,德约卡夫,齐达内,甚至亨利,他们都是法国足球史的旗舰人物。然而,你能从他们身上找到法国人那种天生的浪漫和艺术并存的气息吗?皮雷则一直生活在这些巨星们的阴影之中,然而,有几个人真正能看得出其实最能代表法国人气质的其实是他--罗伯特·皮雷,可是他却在这些年中,一次又一次的与法国队错之擦肩。
离别是伤感的,凄然的离别更让人心寒。阿森纳的辉煌之中,人们把博格坎普奉若神灵,人们把维埃拉当做英雄,人们把亨利拜为国王,但是他,罗伯特·皮雷,即使最后的分手时刻,竟然也是那样的凄凉。比利亚雷亚尔,西班牙这个宜人的海滨小城原本应该是一片温馨之地,可皮雷的幸福还没开始就陷入长期伤病折磨之中。皮雷的足球还没有结束,这座小城不是他的起点,也不会是他的终点,只是一个可以停歇的驿站。时间不会停止,然而,幸福会远去吗?皮雷,你的下一站会在哪儿?
最孤单的路是没有路的路。
站台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刺耳的广播声正提示着我离去的时间。六年过去了,我为之奋斗的六年终于过去了,而未来究竟什么时候来?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火车票,我思绪在此刻凌乱不堪。
或许花该开了,就在这个冬天。一声汽笛巨响后,列车已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