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来源:足球周刊)2006-02-17
作者: 颜强
维埃拉,为阿森纳任劳任怨服务9年之久,却在其29岁黄金年龄之际,为了让年轻一代枪手更好地成长,成为了球队的牺牲品,被送到意甲尤文图斯队。2005年11月17日,维埃拉的新书在英国出版,一时洛阳纸贵。与其人沉默实在的性格一样,其书名《我的自传》也朴实无华。为了让读者先睹为快,本刊挑选该书精华分6期进行连载。
作为阿森纳一个时代的象征,维埃拉场上霸气十足,场下低调为人,这正好符合《论语》中关于君子形象的诠释:纳于言,而敏于行。正直的他在此书里直言不讳地谈论了其足球生涯的酸甜苦辣,以及对阿森纳刻骨铭心的爱。在谈到他的故乡塞内加尔时,他泪流满面;谈到球场上的兄弟们时,他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谈到对手曼联,他咬牙切齿……此外,他还分别谈到他的家庭,母亲,妻子,教练,和老板等等。离别最是一种感伤,维埃拉虽走却仍有着太多的眷恋,因为他曾经为枪手付出太多……他不能不说出自己的 肺腑之言。
或许谁都不会相信,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尤文图斯想要买我的人。
2005年5月底,我决定和谢莉尔结婚,婚礼在尼斯湖畔举行。英格兰的赛季已经结束,我有一个月的蜜月期。头两周我们在巴哈马群岛度过,随后两周是迈阿密。在巴哈马两周最美妙的事情,是我把手机全天候关闭,完全不省世事。不过当我们抵达迈阿密时,我手机里有几百条信息,朋友们的询问都是:“嘿,我怎么不知道你要离开阿森纳?”或者“为什么选尤文?”
他们都在说什么?我认为这又是小报炒作的垃圾新闻。
黑白分明的交易
7月初回到伦敦,我开始和自己的体能教练恢复训练,距离阿森纳训练营还有一周。一天晚上我给温格(本刊前译旺热)打电话,这是一次长谈,关于球队未来。他没有提尤文,我也没有问。我更认为关于尤文只是谣传,一年前我差点去了皇马,如今还是别另生枝节。
24小时后,大卫·戴恩(阿森纳副主席)给我打来电话。“你想怎么办?尤文要买你。”我惊呆了。“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听说过那些谣传,难道他们真的在和你谈判?”我说。大卫的回答是肯定的,小莫吉已经为此事来到伦敦,“他们给的合同不错,”他继续说,“我们必须得让你知道。”这段话让我不太高兴,许多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过去经常有俱乐部想买我,阿森纳用不着事事都通知我,只是这次不同寻常。大卫的说法是:“阿森纳的态度是中立的,我们让你自己做决定。”这是一个关键时刻,从这一刻开始,我无法心情平静。大卫再次向我说明尤文的条件,我却开始浮想联翩:“我在这个俱乐部干了9年,如果俱乐部想要留住一个球员,他们会竭尽全力地阻止其他买家,而不会‘让球员自己做决定’。这和对方给予的条件好坏无关。”我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自己的决定。
和尤文的谈判没有片刻耽搁,7月14日,法国国庆节这天,我成为了尤文图斯的成员,在这一天,我离开了阿森纳,过去九年的家。我想大家都会感到开心,阿森纳得到了大笔现金,尤文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人,我可以在欧洲最伟大俱乐部之一继续职业生涯。回想起来,这是一个典型的足球转会。当你还是个年轻球员时,潜力没有完全释放,俱乐部会尽量留住你。当你成熟后,俱乐部对待你的态度会发生改变——他们会指责一个自己想走的球员,却对自己的幕后操作遮遮掩掩。我意识到,这就是足球,黑白分明的交易。只是当球迷被卷进来后,问题会变得更复杂。我同情球迷,因为他们不明内情。就我这次转会而言,我只能说,阿森纳没有做任何挽留我的努力。
我不责怪戴恩或温格,我仍然对他们无比尊敬,即便我和温格的最后一面并不轻松,我们一道经历了太多风雨。我俩差不多同一时间加盟阿森纳,我是他在阿森纳第一个签下的球员,离去时,我还是他的队长。我们谈得不少,他和往常一样鼓励我。我知道我肯定会想念他,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为我尽心尽力,我欠他太多。和队友以及工作人员道别时,感受更加苦涩。我选择了大伙训练的时候去更衣室清理物件,说再见真的很难。助理教练、队医、训练师,更何况阿什利(科尔)、索尔(坎贝尔)、丹尼斯(博格坎普)、罗伯特(皮雷)等,不知道再见是何时。和蒂埃里(亨利)还能时常相聚,因为国家队总有集训,如今罗伯特不在国家队,我会想念他的。我在走向一片未知的领域,留下了我热爱了差不多十年的朋友和环境——这简直是我所有的成年生活,而且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我无法冷静地回顾过去,当大门关闭时,我无法开口道别。
我不再是枪手了
24小时后,我出现在尤文图斯的奖杯陈列室里。一大堆意大利和国际记者在等待着又一个“老妇人”成员。我的球衣号码还是4号,跟阿森纳一样,只是其他的都不同了。回到意大利让我兴奋。“我是来取胜的,”我说道,“这是我加盟尤文的原因。我在阿森纳赢了不少冠军,纪录将在这里延续。”这个俱乐部有26个意甲冠军头衔,我的机会不小。关于意大利球场的种族歧视问题,是我无法回避的媒体挑战,尤其是早几年我公开批评过。但我强调,只有少数球迷有种族主义问题,这不足以阻止我回到意大利,我做好了准备。对于未来,我相信这个选择是对的。5年的合同保证了我的高工资,更重要的是,这个俱乐部有着悠久传统和实干精神,同时我认识不少尤文球员,特雷泽盖、图拉姆和泽比纳是我国家队队友,主教练卡佩罗是我在AC米兰艰难时段的恩师,在这个年龄阶段再次为卡佩罗效力绝对是美事。我还知道,尤文图斯和阿森纳一样,有一种家庭俱乐部气氛,这能让我心情愉悦。
7月16日,离开伦敦才两天,我已经和新队友们进入了距离都灵90分钟车程的训练基地。3000多球迷等候我的来临,让我受宠若惊。我努力回忆当年我学会的一些意大利语,开始有些难,不过恢复得很快,因为意大利语和法语很接近。在基地里,我的室友是图拉姆,我的老朋友。第二天醒来时,看到旁边的图拉姆,我开始胡思乱想:“怎么不是蒂埃里?对了,我是在法国国家队参加友谊赛。”好长时间,我才想清楚自己已经加盟尤文。此后几天,在宿舍见到图拉姆,我都有在法国队集训的错觉。我不再是枪手了!难道我必须不断提醒自己吗?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过去几年,每次和图拉姆见面,我们讨论的都是他何时来英格兰踢球,谁知道事实正好相反。新队友们让我充满信心,他们对我也相当热情。我将和巴西队队长埃莫森形成中场搭档,强力中场搭档!身后有意大利队队长卡纳瓦罗,一个立即和我混熟的人。卡纳瓦罗是图拉姆的好友,也是最爱笑闹的家伙。尤文队长是皮耶罗,一个脾气温和的人,难以想象他在这里踢了十二年。我在迈阿密度蜜月时还碰到了皮耶罗,真没想到转眼就当上了队友。多年来,很多优秀法国球员穿上了著名的黑白球衣,普拉蒂尼、德尚,然后是图拉姆、特雷泽盖。我希望自己也能延续尤文的法国传统。
去塞内加尔寻根
在塞内加尔方言里,Diambars是“勇士”、“冠军”和“胜利者”的意思。组建Diambars足球学校,是法国球员博科和拉玛的创意。博科来自贝宁,拉玛来自圭亚那,两人在朗斯效力时成为挚友。后来天各一方,但两人都有志回馈足球,这就是成立这所足球学校的背景。两人在几年前和我聊起这个概念,希望把学校办在非洲,他们选择了塞内加尔,因为这是在非洲政治最稳定的国家之一。
我热爱这个创意,建立一所不仅教授足球,更提供全面教育的学校。非洲已经有不少具备欧洲背景的足球学校,可目的纯粹是足球,大量被淘汰的孩子根本没得到任何正规教育。我们想让Diambars与众不同,能帮助孩子们全面发展,只有这样这些孩子们才能真正地帮助非洲进步,除了踢球,他们至少得能写会算,具备接受新知识的能力。我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做出回塞内加尔的决定,差不多有20年。过去5年我几乎年年都在推延,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让那些等待我回去的人失望,我害怕我对过去遗忘得太多。我在法国长大成人,小时候对塞内加尔印象很淡,或许是内心就有一种排斥,长大了才知道要去寻根。当我踏上塞内加尔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为达喀尔街头的孩子们惊呆了。那么多孩子们,没有鞋,甚至赤身裸体。Diambars成本大概在150万到200万英镑间,到2005年秋天我们已经募集了80万英镑。我发誓每一便士都要用在帮助这些孩子上。
故乡让我泪流满面
我从出生时就具备塞内加尔和法国双重国籍,因为我的祖父曾经为法国非洲兵团服役。2003年2月重归塞内加尔时,我手中已经有了Diambars这个计划,让我感觉不是空手回去的。越临近出发日期,我心中疑虑越多,真没想到那是一次梦幻回归。母亲不能陪我回去,所以坐上飞机时,我紧张得手心冒汗。飞行的终点,当时对我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到达时,我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塞内加尔总统,5百人在欢迎我,包括我小学母校的孩子们!人头攒动,鼓乐喧天,我努力控制着情绪,这才没有泪流满面。
十年未见的祖母也来了,还有一大群伯伯、叔叔、婶婶、舅舅和舅妈们。我只在塞内加尔呆了一周,却感觉我见到了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韦德总统和总理接见了我,还有体育部长和足协主席。倘若我不是个球员,我哪有这种荣耀机会?足球给予了我一切。回到故居时,仿佛回到一个陌生世界。那些在我幼小时把我扛在肩上的邻里,我全都不认识了。但是我突然记起了故居门前那个车库大门,这是我以前踢球的球门,这是我的足球根源!二十年了,儿时的伙伴都已经成人,他们不停地给我讲述儿时故事,说我是如何淘气,而我毫无印象。夜深人静,我开始自责,怎么能忘记这一切?为什么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我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或许职业足球这种特殊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把我彻底改变了。最愉快的经历是回到母校,校长专门安排了一场足球赛,在孩子们的笑脸上,我终于找回了儿时记忆——那时候,我也和他们一样,快乐地踢球、快乐地生活,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改变。为Diambars项目奠基的仪式令我骄傲,同时也让我感觉到了额外的压力,因为要让这个项目成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努力。选择塞内加尔确实是一个出色决策,我们得到了极大的帮助。项目在当地政府报批后,很快政府就拨出了一块土地,其中包括4片足球场的空地。这个学校将在2006年上半年开学,地址距离达喀尔市区只有45分钟。我对我的计划产生了更大信心。我要让这个“勇士”计划在塞内加尔成功,然后推广到非洲各地。
2005年2月3日,在伦敦兰德马克酒店,我们举办了一个Diambars的慈善募捐活动,难忘的一夜。我的枪手队友全来了,坎贝尔、科尔、亨利和皮雷,还有很多其他朋友:西尔维斯特、加拉斯、迪奥、安迪·科尔、弗里德尔等。每个英超球队的签名队衣都拿出来拍卖,蒂蒂(亨利)买走了一把斯皮特里的吉他。一件马尔蒂尼的签名球衣,让坎贝尔和科尔两个人疯狂竞标。小罗纳尔多的鞋也是抢手货。我们限量印制Diambars球衣只有1000件,每件后来的售价从1000镑到10000镑不等,令我无比骄傲的是,塞内加尔总统韦德把1号球衣买走。我们最终筹集了20万英镑!“勇士”计划的许多宣传词令我自豪:“为足球和生活创造冠军” 。这代表着我们信仰的一切。足球不是生命的目的,我们热爱足球,更应该超越足球。Diambars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成为了连接我和故乡塞内加尔的纽带。
少年是我愉快的回忆
对于出生地达喀尔,我没有多少记忆。7岁时离开塞内加尔,后来母亲和继父会谈起我小时候在塞内加尔的情形,那听起来似乎是别人的故事。我肯定是个淘气包。在达喀尔,我们家里有电视机,每次比我大1岁的哥哥尼克带他的朋友来家里看电视,我都不让人进门,甚至会扔石头!我从来没见过亲生父亲,很小时父母就离婚了,维埃拉这个姓是母亲埃米莉安的姓。据说幼年时父亲曾到达喀尔来看我,而我根本不认他,此后再也没见过他。母亲后来在法国认识了继父,一道生活15年,在2004年结婚。对我和哥哥来说,继父就是我们的父亲。我没有兴趣见我的亲生父亲,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离开塞内加尔去追逐更好的生活,是一种顺理成章的决定。初到法国时,妈妈带着哥哥和我,跟几个舅舅住在巴黎郊外的公寓里,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这个大家庭相互帮助。母亲的第一份工作是清洁工,可她自强不息,继续上学,获得学位后得到了一些更好的工作。
这个年龄段我并不个足球狂,我爱踢球,仅此而已。在德卢斯,各种设施相对齐全,我的兴趣也在增加。由于我个子一直很高,所以参加比赛老被要求出示年龄证明,总有人怀疑我超龄——这可能会发生在许多非洲球员身上,可我从来没有欺骗过。小时候踢的是进攻者位置,一个中场进攻组织者,我的控球和盘带传球都不错。我代表德卢斯15岁和18岁以下队参加正式比赛,离开这个俱乐部时,德卢斯18岁以下队进入了法国18岁以下全国联赛。越来越多职业俱乐部注意到了我,随即加盟的第一个职业俱乐部杜尔斯,他们的主教练勒鲁斯将我放在防守型中场位置上,他是我足球生涯的启蒙者。平生第一次我离开父母,虽然身高达到了1.94米,可我才16岁,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幸亏队中有8个和我一样背井离乡的队友,大家十分团结。俱乐部距离市中心要走一个小时,我们会半夜绕开看门犬,偷偷翻墙离开基地去镇上玩,和女孩子厮混,那是我至今十分愉快的回忆。有趣的是,我们从来没被教练抓到过!
第一座奖杯
在女孩子面前,我总是那么害羞,到现在还是这样。这就是我的内向性格。只有登上球场,我才会变成那个人们熟悉的维埃拉。17岁时,我加盟戛纳俱乐部,因为杜尔斯破产了。戛纳距离巴黎更远,挑战更大。俱乐部把年轻队员们分成两个队,分别参加丙级和丁级联赛,我当时身体相当单薄,教练只让我训练一次就把我打入丁级队。这次沉沦时间并不长,两周而已。我的实际能力,比这两条瘦长腿表现出来的要更强。
我只用一年时间就进入了一队,这时一队已经打入了法甲联赛,主教练路易斯·费尔南德斯大名鼎鼎,曾代表法国国家队上场60次的中场球星,我童年时代的偶像之一。路易斯是个极好玩的教练。他第一次看我参加预备队比赛,我踢得一塌糊涂,没想到赛后他就对我说:“下周一你参加一队训练。”练了一周后,我就参加法甲联赛了!一个17岁的少年打法甲,我运气太好了。一队有很多老球员,可气氛特别好,我感觉大家整天都在嘻笑玩乐。老队友们对我很照顾,却也很不客气,例如我控球后传给右路皮鲁,左边的马达会臭骂我,下次分给马达了,轮到皮鲁臭骂我了。这一切其实很好玩。每次训练主教练总来得最晚,有天训练时费尔南德斯大声叫嚷,发现没有谁听,他怒了,大吼一声:“不练了,我们走人!”这时候训练才进行了5分钟,没想到回到更衣室,我看见他正在更衣室里和几个队员打扑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南特1,戛纳1。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场比赛,因为这是我在法甲的处子秀。母亲十分骄傲,而且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这时我已经是戛纳俱乐部正式的青年队队员了,我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足球上有所成就。加盟戛纳之前,我还在攻读一个统计师执照,后来我还通过了各种测试。我的足球生涯相当顺利,第一场正规联赛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戛纳预备队。和斯特拉斯堡的联赛里,我打进第一个正规联赛进球,头球。外公和妈妈把所有跟我相关的报纸都剪辑保留下来,我的小侄儿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倒是我自己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我从来不看自己踢过的比赛,让我心动的是那个参与的过程,那个和队友团结协作的过程。米兰不是如此,似乎人人都为自己奋斗。在戛纳和阿森纳,俱乐部的家庭气氛更浓,这正是我所追求的。我帮助戛纳在巴黎王子公园球场夺取了法国青年杯,我的第一座奖杯。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20 17:35:23编辑过]